“从大早上等到他们关门下班” “这不是我哥,我哥没有这么胖”,李文月最后一次见到李文星是在殡仪馆,她不相信眼前躺着的是李文星,一口咬死不是,“走吧”,她拉着家人就往外走。 在水里浸泡了一天的李文星,尸体已经高度腐烂,无法辨认。直到李文月的丈夫通过嘴型和脸型认出了小舅子。 在领遗物时,李文月一眼就认出了她给哥哥买的钱包,带夹层、咖啡色。衣服、手机和电脑大多是她买的,“但都不是什么牌子货,钱包也就两百块”。 直到去年,李文星第一次穿上了牌子货,“我给他买的”,李文月说,一套也就五六百元,包括白色衬衣、黑色裤子和一双鞋。那是她送给哥哥唯一一套正装,她当时在家带孩子,没有收入,父母在家种玉米,收成好一年能赚1000多元。 按照山东的习俗,东西都要随着故人烧去,李文星北京室友寄来的遗物,她只留下了大学毕业证、毕业纪念品和这份工作的材料。它们被装在一个纸袋子里,躺在衣柜里。 当时李文月想给哥哥立案,上下跑了一个星期。她和家人先去了城关派出所,再到静海分局,最后去了信访办,甚至找了检察院,“你推给我,我推给你,反正就是没人管”。 李文月天天耗在这几个地方,早上没开门,她就坐在门前等,“从大早上等到他们关门下班”。最多可能来几个人,问问情况就走了。 那一周,白天李文月和家人去不同的单位争取立案,晚上整理材料,她一开始不太会用电脑,只能一点点来。最后整理出来的材料有厚厚一叠,到现在她都随身带着。 “传销”、“招聘”、“水坑”、“大学生”的标签让李文星的死进入公众视野,但为哥哥讨回公道似乎还是李文月自己一个人的事情。除了武城团县委送来的2000元慰问金,李家再也没收到过什么慰问了。 李家的院子里堆了七笼玉米,在太阳下闪着金色,笼子快高过他家的房子。李东平指着这些玉米说,“一年就这些棒子了”。 炖个菜放点肉、伴着馒头就凑合吃的李东平,这天因为一起在北京打工的李胜利(化名)来了,让老伴炒了四个菜:青椒炒肉、肥肠、土豆烧鸡,还有个青菜。老伴指着一桌子菜说,“就算是城里人,天天这么吃也吃不起吧。” 李胜利家没有大学生要供,打工攒了点钱买了车,李文星出了事,有的时候会来帮忙。 李东平拿出一瓶二锅头,文月喊他少喝点。喝了三四杯,李东平有了些醉意,说起儿子的事情停不下来。 “这让我们怎么信” 李文星的母亲梳着马尾,头发不密,头部中间已经都白了。她一直重复,“李文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生命的孩子”。 她已经不想再说起儿子的事,一遍遍地说了太多次了,一开始的激动情绪已经渐渐熄灭,再有人来,她不怎么说话,打个招呼就进屋里去了。 李文星刚去世那段时间,李东平怕传销的人找上门来,和老伴躲在2007年借了五万元修好的房子里,虚掩着门,从外面看门就是锁着的,但是里面的人能出去。八月初的那几天有人来敲门,只能听着家里的铁门一声声脆响,屋子里的人大气不敢出,只有院子里的狗对着大门吠两声。 在李家的房子外面是个卖煤的店子,老板知道李家出事了。“人不能太贪婪”,不知道实情的他,以为李文星是因为贪钱加入传销丧了命。 现在李东平最挂念的就是女儿。李文月要跟律师去天津看口供,李东平不放心,想让李文月的堂哥陪着一起去,堂哥那天有事去不成,李文月哄他们说,她在律师的车里不下来,李东平这才放心。 因为担心李文月出事,堂哥要走了李文月的微信号,删了所有媒体。 10月底,李文月拿到了天津静海公安分局对李文星案件的情况说明,称李文星死因系溺亡,排除他杀的可能。李文月和家人不信这个结果,“什么东西都没有,监控也没看到,这让我们怎么信?” 按照情况说明,李文星死于从传销窝点送往火车站的途中,司机拉着他到自家开在静海西外环上的砂锅店吃饭,司机转身吃个西瓜的功夫,人就不见了,直到第二天在砂锅店的水坑里被发现。 材料显示,李文星从司机的车上消失的时间是下午,而李文月回忆城关派出所所长说,具体时间是下午四点。“夏天七八点才黑天,四点天那么亮,一个大活人就算掉在水坑里,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,所有人都不知道?” 李文月说。 得知警方不予刑事立案后,李文月把手机号发在了朋友圈,希望所有媒体都来联系她。 |